裴太醫，身材不算高，還有些發福，年紀還不到六十歲，頭發就已經全白了，不過好在精神狀態不錯，倒也不像是常年被幽禁的人。

李幕遮看到這人的時候，心裏忽然起生了一種奇妙的錯覺，似乎這個人沒頭發才更符合他的形象。

這會兒，裴紅芍已經撲在裴太醫懷裏哭了有小半個時辰了。

裴太醫一邊安撫著裴紅芍，一邊饒有興味地觀察著李幕遮。

李幕遮被他看得實在有些受不了，問道：“裴太醫何以一直盯著我看？”

裴太醫：“是小友將我救出苦海的，老夫自然要多看看救命恩人。”

李幕遮：“裴太醫客氣了，其實是你孫女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您，又拿到了關鍵性的東西，我才能發揮些許的作用。”

“你才是太客氣了。”

裴太醫擺了擺手：“廢話也不多說了，此恩老夫銘記在心，若有機會必定厚報。”

李幕遮：“助人為樂，我們也是有收獲的，從來不是為了別人的回報。”

裴太醫高興不已：“真是一片赤子之心，難得，實在難得。”

“爺爺，你的手……”裴紅芍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，剛才就看見了裴太醫雙手的大拇指都被斬斷了。

裴太醫：“你不用傷心，這是我自己斬斷的。”

李幕遮：“這是為何？”

“十年前，我被幾個黑衣人帶走。他們將我囚禁於一密室，為的就是讓我幫他們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。”

裴太醫表情並沒有多少變化：“老夫怕死，也怕留下身後罵名，於是自斷雙指，以示再不從醫之決心。”

李幕遮不知道該如何評說這位老太醫的行為了。

“可惜，那人並不打算就此放過我。”

裴太醫：“好在他也不是殘暴之人，於是讓我替他教學生，傳授毒物知識以及人體解剖之術。這些年其實也幫著做下了泯滅人性之事，老夫確實有罪。”

說著，他看向裴紅芍：“所以，你不用想著替老夫洗刷什麽冤屈了。”

裴紅芍：“可是，爹爹他……”

“你爹雖然確實是被人設計了才醫出了人命，但其中也有他醫術不精的原因。”

裴太醫解釋道：“我們為醫者，不能治病救人還罷了，若是真的醫死了人，那便沒什麽可辯駁的。”

李幕遮可以確定這老頭確實沒有受過虐待，相反還可能被寧王優待過。

“不知道裴太醫日後有什麽打算？”

沐堂堂有些擔心地問道。

裴太醫：“既然那人守約把我放了，那我自然也要守約。”

李幕遮：“裴太醫與寧王有過約定？”

裴太醫：“終身不行醫，也不與任何人提起這十年間的事情。從今以後，隱姓埋名，做一個普通的山中老叟，與我這孫女相依為命。”裴紅芍自然也沒有什麽意見，她不想再失去唯一的親人了。

李幕遮：“那也好，那裴太醫打算什麽時候走？”

裴太醫：“呆會就走。”

沐堂堂：“這麽急？”

李幕遮倒是很讚同：“早點走倒也是個保險的做法，雖然寧王不會反悔，但是難保他手底下的人會搞小動作。”

裴太醫：“這一走，估計難有機會再與小友見面。救命之恩可能也無以為報，實在是慚愧。”

不等李幕遮說什麽，他接著說道：“所幸我這十年前，我也不是一無所獲。我用嘴咬著筆桿寫了一本小冊子，就藏在京城某個小茶館，來日你去取出來，也許於你有用，算是老夫聊表謝意。”

李幕遮也不知道裴太醫想給他什麽東西，不過還是先道謝了：“那就多謝了。”

裴紅芍在萬能客棧沒呆多久，也沒有什麽行李要收拾。不過，感情還是有的，這會兒正在跟湯夠他們幾個人一一告別。

“我要跟爺爺回老家了，以後可能就此歸隱山林，不會再來京城了。”

裴紅芍沖湯夠他們幾人說道。

湯夠：“就走啊，你爺爺才剛放出來，不多休息幾天嗎？”

寧小魚白他一眼：“什麽叫剛放出來，你會說話嗎。”

湯不夠：“為何如此匆忙？其實你們也可以留在客棧裏啊，我們正缺醫生坐鎮呢。”

顧青瓷也道：“是不是太急了。”

裴紅芍頗為傷感：“這段時間多虧你們照顧，也是有你們幫忙，我才能與爺爺重新相聚。我會永遠記得你們的。”

湯夠：“怎麽說得像生離死別一樣，說不定我們還會去山裏找你們玩呢。”

裴紅芍抹了眼色將溢的淚花，雖然明知道這不太可能，但還是露出了笑容：“也是呢。那歡迎你們到找我玩。”

寧小魚上前抱了裴紅芍：“會的。”

湯夠也走了過去，攤開雙手，卻被寧小魚給拽了回來：“別想趁機占便宜。”

顧青瓷：“一路珍重。”

湯不夠：“保重。”

湯夠：“……”

這時候，裴太醫跟李幕遮和沐堂堂也已經聊完了，是時候分別了。

李幕遮本來還想把馬車送給他們，只是被裴太醫拒絕了，說是那樣那招搖，反而不好。

最終，爺孫兩人拿著簡單的包裹，沐著午後的陽光，離開了萬能客棧，沿著官道徐徐向南，漸漸消失在李幕遮幾人的視線中。

過了好久，寧小魚瞥了湯夠一眼：“別瞪了，人影早沒了，真要是有想法，剛才怎麽不直接表白。”

湯夠回過神來：“小魚兒，我怎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。”

顧青瓷：“你不是不知道，是裝不知道。”

湯不夠：“你身上散發的酸臭味太濃了。”

沐堂堂：“什麽情況，湯夠居然情竇開了？”

李幕遮：“開了是開了，不過是裂開了，而且註定沒什麽結果。”

“你們簡直胡說八道，我懶得理你們。”

湯夠低著頭，跑回了客棧。

李幕遮嘆了口氣：“也就是裴姑娘出場晚了點，不然說不定能成。”

沐堂堂心中小慶幸：“還好老娘出場還算早，各種意義上。”

李幕遮：“你剛說什麽？”

沐堂堂輕哼了一聲：“不告訴你。”

……

下午的時候，張三鮮又來了萬能客棧，看到了鹹魚似的掌櫃，佛系的老板娘，以及一群懶鬼夥計。

李幕遮搬了個椅子在二樓陽臺，身體躺在椅子裏，雙腿擱在欄桿上，悠哉悠哉地曬著太陽。

沐堂堂則在李幕遮的身側，連剝瓜子連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。

湯夠和湯不夠兩人向來喜歡日光浴，於是扒光了自己，以純天然的姿態躺在屋頂上曬鳥。

顧青瓷的興趣愛好比較正常點，在明朗的大廳裏看書。

張三鮮楞了好半天：“你們這個客棧究竟怎麽回事，真的不會血虧嗎？”

李幕遮：“來了，是出差還是出來玩啊？”

張三鮮不滿道：“當然是出差啊，我可是公務員，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，好嗎？”

沐堂堂：“什麽公務啊？”

張三鮮：“最近微博以及朋友圈傳的謠言傳得太狠了，上頭分派了任務，讓我們來逐一排查這些謠言的發布平臺。”

湯夠在樓頂道：“那肯定不是我們這裏啊，都很久沒發過朋友圈了。”

顧青瓷：“傳什麽謠了，是又有哪種水果能治癌了，還是哪位明星又出軌或者家暴了？”

張三鮮：“後面這兩條不是謠言，是真的。”

寧小魚：“那是齊天大聖墓被發現了，還是沐閣老的第七十三個私生子又現世了。”

“你是真的知道，還是在瞎猜啊。”

張三鮮有些驚異地看著寧小魚：“還真是跟私生子有關的傳聞，不過這回跟沐閣老沒關系。”

李幕遮：“這種新聞每個月都有，《大明江湖周刊》上這類新聞都快成小說連載了。你們那位順天府尹是閑得蛋疼了吧，這種事情也派人出來查，純粹浪費警力。”

張三鮮看了看四周，下意識壓低聲音道：“這次有些不同，謠言在傳先帝當年有遺腹子。”

“你說什麽玩意？”

八封這個事情，自古以來就是人們喜聞樂見的趣聞，不論男女老少都為此著迷，尤其還是關於皇室的八卦，那就更是讓人津津樂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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